摘 要 社会工作研究起源于英美慈善组织会社运动和睦邻组织运动, 既 包括需求预估, 也包括对社会工作干预过程和结果的评估。虽然学者们对社会 工作研究及其特点有不同的看法, 但他们均从研究的议题和目标的角度来定义 社会工作研究, 从研究的目标和应用性角度来阐述社会工作研究的独特性。尽 管学者们根据不同的标准对社会工作研究进行了不同分类, 但他们更倾向于把 社会工作研究看作一种应用性、评估性研究。本文对社会工作的缘起、特点及 类型的这些描述和讨论, 希望能够对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的 写作提供一些启示。
关键词 社会工作 社会工作研究 学位论文写作
我国自 2009 年举办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教育以来 , 为国家培 养了一定数量的高级社会工作应用型人才 , 但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 生学位论文的写作一直是困扰学生和导师的一个难题 。尤其是教育部开始 毕业论文抽检以来 , 一些已经毕业的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的学位 论文被评审为不合格 , 更加使得学生紧张 、导师焦虑 。尽管 2022 年 4 月全 国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发布了 《 全国社会工作专业学 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的基本要求》 ( 征求意见稿) , 提出了社会工作专业 学位硕士研究生的学位论文要体现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的特性 , 并就五个类 别的学位论文提出了相应的要求 , 但这些要求更多的是原则性规定 , 学生 和导师在执行过程中还缺乏具体的指引 。 因此 , 破解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写作这个难题 , 是我国社会工作教育界的一个当务之急。 从一定意义上讲 , 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是社会工作研究 成果的一个呈现 , 要想写好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 , 首先 就需要准确把握并做好社会工作研究 。也正因如此 , 本文拟围绕社会工作 研究的缘起 、特点及类型做相应的阐述 , 希望能够给学生撰写学位论文和 导师指导学生写作学位论文提供一些具体指引。
一 社会工作研究的缘起
社会工作研究作为科学研究 , 首先发生于专业社会工作发展较早的英 美国家 。因而 , 我们对社会工作研究缘起的探索 , 亦需要追溯到以英美为 代表的社会工作研究先行者 。学术界一般把专业社会工作实践的源头追溯 到发端于 19 世纪中后期的英美慈善组织会社运动和睦邻组织运动 。慈善组织会社运动是临床社会工作的先驱 , 它聚焦个人和家庭 , 用科学的方法确 定需求 , 并对社会服务提供者进行专门培训 。睦邻组织运动是非临床社会 工作的先驱 , 主要强调个人作为其社区的一部分 、社会需求评估 、社区组织 、社会改革和政治行动 、理解和欣赏文化多元性的力量 , 以及对社区的 研究 ( Ambrosino et al. , 2016: 10) 。慈善组织会社运动和睦邻组织运动这 些早期的社会工作实践中就已经蕴含了一些研究的成分或元素 。诚如一些 学者所言 : 自社会工作专业创始以来 , 研究一直是社会工作的重要组成部 分 ( Dunlap, 1993) 。早期的社会工作者意识到 , 倘若他们要有所作为 , 就 需要将自己的努力建立在可验证的社会研究基础上 ( Brueggemann, 2014: 5) 。尽管这些学者分别使用了“ 研究 ” 或“ 社会研究 ” 的概念而没有使用 “ 社会工作研究 ” 的概念来描述这些早期的社会工作实践中的研究成分或元 素 ,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早期的社会工作实践中的“ 研究 ” 或“ 社会研究 ” 为后来的“ 社会工作研究 ” 开了先河 , 奠定了基础。
柯克 ( Kirk) 和里德 ( Reid) 从科学与社会工作关系的角度 , 把这些 早期的社会工作实践称作“ 遵循科学模式开展专业活动”。所谓遵循科学模 式开展专业活动 , 亦即把科学作为一种实践模式 。柯克和里德认为 , 社会 工作把科学作为一种实践模式来运用 , 始于 19 世纪末的慈善组织会社运动。
一方面 , 慈善组织会社的领导者们有感于医学 、生物学和工程学等领域所 取得的科学成就 , 想效仿这些领域 , 也把科学方法应用到他们的工作之中。 他们声称 , 慈善是一门科学 , 一门社会治疗科学 , 它像任何科学一样有它 的规律 。另一方面 , 他们希望以一种高效 、务实的方式向穷人提供物质援 助和指导 。他们认为 , 只有这样 , 这些组织才能有效地应对日益严重的城 市贫困问题 。在他们看来 , 慈善就像科学一样 , 是一个有序的 、系统的过 程 , 在这个过程中 , 实践者收集事实 , 做出假设 , 并根据案例中的其他事 实对它们进行修正 。慈善组织会社的志愿者“ 友好访问员 ” 或受薪工作人 员收集与寻求援助的个人或家庭的困境有关的事实 , 并将其发展成可能提 供因果解释的假设 。例如 , 这个人贫穷是因为什么? 因为身体不好而不能 工作? 因为酗酒而无法保住工作? 然后 , 这些假设可以用来自案例的证据 进一步加以“ 检验”, 假设工作时喝酒是问题之所在 , 也许这可以通过与雇 主的联系来确认 。经过充分检验的假设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 并提出可能的 解决方法 ( Kirk & Reid, 2002: 26-28) 。
简 ·亚当斯 ( Adams, Jane) 创立的赫尔馆 ( Hull House) 亦遵循科学 模式开展专业活动 , 他们以“ 研究 、改革和居住 ” 为口号 , 解决移民 、贫 困 、就业 、青少年犯罪等社会改革问题 。亚当斯及其同事经常利用绘制社 区地图和描述性调查研究来收集公众意见和倡导资料 , 并为倡导发表自己 的研究成果 。通过集体的专业努力 , 他们提出了一个有说服力的论点 , 即 青少年需要一个单独的司法系统 , 因为青少年在发育上与成年人不同 。利 用研究和证据进行倡导促进了在 1899 年建立少年法庭系统 , 随后在世界范 围内被采用 ( Maschi, 2016: 24) 。
在遵循科学模式开展专业活动基础上 , 社会工作逐渐开始利用科学知 识指导这些专业活动 。这也就是柯克和里德所说的“ 把科学作为知识的来 源” ( Science as a Source of Knowledge) 。如果说“ 把科学作为实践模式 ” 意 味着社会工作者模仿其他科学以使自身变得更加科学的最初努力的话, “ 把 科学作为知识的来源” 则象征着社会工作开启了自身的研究之路。在这方面 , 也许最值得注意的是 20 世纪初的社会调查运动 (Rubin, 2008: 451)。 该运动 始于 1907 年的匹兹堡调查 ( Pittsburgh Survey) , 源于对工业化和城市化相 结合对城市居民生活影响的关注 。这是一项雄心勃勃的 、在全市范围内调查实际和潜在问题领域的尝试 , 如钢铁工业的工作条件 、工业事故 、伤寒、 雇用妇女的行业和儿童救助机构 。正如其调查说明书所述 , 该调查的目的 是在每个领域提供公正的报告 , 作为当地行动的基础 。人们认为 , 揭露各 种城市弊病的令人震惊的事实将刺激市民参与改革计划 。随着运动席卷全 国 , 匹兹堡调查很快被许多其他调查所效仿。随着这项调查成为与社会工作 相关的主要研究形式 , 最终数百次调查被实施。作为其重要性的一个指标 , 当时有影响力的社会福利杂志《慈善与公地》 ( Charities and the Commons) 更 名为《 调查》 (Survey) ( Kirk & Reid, 2002: 32-33) 。
柯克和里德认为 , 指导社会工作专业活动的科学知识可以分为两类 , 即 与预估过程 ( assessment processes) 有关的知识和与干预过程 ( intervention processes) 有关的知识 ( Kirk & Reid, 2002: 32) 。在他们看来 , 上述社会 调查运动产生的是与预估过程有关的知识 。换成我们今天社会工作研究方 法教科书中的说法 , 也就是 “ 需求预估” ( needs assessments) 。相比较而 言 , 由于英国社会工作与国家福利提供之间的密切联系 , 其对社会工作进 行以社会政策为导向的研究有着深厚的传统 。大多数与社会工作有关的早 期研究关注的是穷人的社会和经济状况 , 而不是社会工作者实践的细节。 虽然美国许多早期的社会工作研究的重点与英国类似 , 但其更重视社会工 作者如何最好地与那些在这种条件下处于不利地位的人一道工作 。其早在 20 世纪 20 年代 , 就开始了实践干预的评估 ( Corby, 2006: 8- 10) 。
在与干预过程有关的研究或者实践干预评估研究方面 , 首先要提及的 是对干预结果的研究 。虽然人们对评估社会工作干预的结果很感兴趣 , 并 且在这个专业的最初几十年里 , 人们认识到社会工作干预的重要性 , 但实 际上很少进行研究 。直到 20 世纪 20 年代初 , 社会工作领域才出现了第一个 主要的评估研究 。这些早期的结果研究 , 在确定社会工作的有效性方面代 表了相当粗糙的努力 。其所做出的判断都是由那些在项目中有既得利益的 人做出的 , 它们很少试图确定测量的可靠性 。最重要的是 , 它们对干预以 外的因素对干预结果可能造成的影响没有任何控制 , 缺乏对结果的严谨研 究 。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社会工作实践的效果危机 , 进而促使人们越来 越有兴趣使用更加严谨的评估设计 , 使用某种形式的等效控制组 ( equiva- lent control group) 。30 年代中期发起的剑桥-萨默维尔青年研究 ( CambridgeSomerville Youth Study) 标志着对个案工作项目的对照实验的发端 , 该项目 旨在确定为问题青年提供辅导和其他服务是否能预防犯罪 ( Kirk & Reid, 2002: 37-38) 。但在 40 年代末进行的评估中发现 , 实验组在社会适应方面 的改善比预期的要好 , 但对照组也一样 。 因此 , 得出的结论是 , 提供给实 验组儿童的强化支持和指导类型在发展亲社会行为和远离麻烦方面没有显 著的有益结果 ( Corby, 2006: 10 - 11) 。至 60 年代 , 随着对照评估的积累 , 研究发现中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趋势 : 在大多数研究中 , 训练有素的社 会工作者服务的对象 , 并不比没有接受或接受了较少训练的社会工作者服 务的对象表现出更多的进步 ( Kirk & Reid, 2002: 38 - 39) 。尤其是费舍尔 ( Fisher) 对 70 项研究的回顾结果表明 , 当时以应用心理动力学原理和提供社 会支持为特征的个案社会工作 , 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比什么都不做更有效 ( Cor- by, 2006: 11- 12) 。 由于这些问题和对社会服务问责的持续要求 , 社会工作 者被越来越多地要求去评估他们自己的实践 。相应的 , 也就出现了不同的 评估方法 。起初 , 重点是采用心理学的取向 , 即一种被称为单系统或单主 题设计或研究的技术 ( Marlow, 2011: 114) 。社会工作实践者采用单案例设 计 ( single-case designs) , 并以具体的方式评估他们的实践效果 。单案例设 计将实验逻辑应用于单个案例 , 从而在不需要实验组和对照组的情况下控 制对内部效度的影响 ( Rubin, 2008: 452) 。 由于单系统设计在产生新知识 的能力 、机构支持 、设计的抗侵扰性以及对社会工作者的不切实际的期望 等方面存在问题 , 描述性方法 ( descriptive methods) 被开发出来 , 成为单系 统设计取向的一种替代性取向 , 其用于监测服务对象的进展和监测干预措 施 。同与单系统研究相关的实证主义取向显著不同 , 这些方法中有许多采 用了诠释取向和定性取向 ( Marlow, 2011: 114- 115) 。
除对干预结果的评估研究外 , 在与干预过程有关的研究或者实践干预 评估研究方面 , 还必须提及的是对干预过程的研究 。柯克和里德指出 , 对 干预效果的了解意味着对干预过程的了解 。除非我们能够说明这种方法是 由什么组成的 , 否则说一种特定的社会工作方法在一项研究中被证明是有 效的 , 并不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 。为了完成有效性研究 , 结果测量需要 与干预措施相结合 。更一般地说 , 有必要对社会工作者实际做了什么进行 经验描述 , 作为断定社会工作活动性质的基础 ( Kirk and Reid, 2002) 。里士满 ( Richmond Mary) 是最早对社会工作干预过程进行研究的学者 , 她在 《社会诊断》 一书中描述了个案工作者在评估和治疗计划中使用亲属、邻居、 医生等“ 外部来源” 的情形。她从三个城市中仔细抽取了 2800 例有目的的 样本 , 列出了所使用的来源。罗宾逊 ( Robinson, V. P. )、 迈里克 ( Myrick, H. L. ) 等在 20 世纪 20 年代进行研究 , 包括对个案的定性分析 , 以确定社 会工作者活动的性质 。卡普夫 ( Karpf, Maurice J. ) 于 30 年代初在对家庭 机构记录的研究中 , 对社会工作干预进行了更详细的内容分析 , 其使用了 相当大的案例样本 、干预方法的一般类型学和量化的结果 。霍利斯 ( Hollis, Florence) 在 50 年代末和 60 年代初开发并测试了一种分类方案 , 该方案将 当时社会工作者在一个更通用的系统中使用的心理动力学方法结合起来。 她的研究包括一系列研究 , 在这些研究中 , 她利用分类方法对专门记录下 来的过程进行了编码 。在社会工作干预研究中 , 首次获得了编码者信度的资 料 , 并将其用于改进方案 (参见 Kirk & Reid, 2002: 43-45)。
社会工作研究起源于英美慈善组织会社运动和睦邻组织运动 , 其既包 括为直接或间接干预制定方案或社会政策的需求预估 , 也包括利用对照组 设计 、单案例设计 、内容分析等对社会工作干预的项目或实践进行的结果 评估和过程评估。
二 社会工作研究的特点
如前所述 , 社会工作研究起源于英美慈善组织会社运动和睦邻组织运 动 , 然而早期的社会工作研究就像前面提到的并未使用“ 社会工作研究 ” 的概念 , 而是使用了“ 研究 ” 或“ 社会研究 ” 的概念 。按照柯克和里德的 阐释 , 这是因为早期的研究者更多地借鉴了社会科学的研究 , 只有少数人 做了更认同社会工作专业的研究 。随着这类研究的增多,“ 社会工作中的 研究 ”一词开始被用来指对可能成为社会工作干预目标的社会问题以及干 预方法本身的研究 ( Kirk & Reid, 2002: 46) 。至于把“ 社会工作研究 ”作 为一种特殊类型的研究提出来 , 学者们有不同的说法 。邓拉普 ( Dunlap , Katherine M. ) 认为, 1948 年美国社会工作者协会和西储大学 ( Western Re- serve University) 应用社会科学学院赞助的一个关于研究的研讨会 , 区分了社会研究和社会工作研究 。会议报告的结论是,“社会研究的目的是促进任何 基础社会科学的发展 , 而社会工作研究则是处理专业社会工作者和社区在关 注社会工作功能时所面临的问题” ( Dunlap, 1993)。 柯克和里德则追溯到 1960 年由波兰斯基 ( Polansky, Norman) 主编的《 社会工作研究》 ——— 社会 工作领域第一本主要的研究教科书的出版 , 并且认为这本书的名称本身意义 重大 , 因为直到最近几年,“ 社会工作研究 ” 一词才开始取代“ 社会工作 中的研究 ”一词 。这种用词的变化是一个重要的象征性转变 , 为聚焦社会 工作问题和方法的社会工作本身的研究事业的出现打开了一扇门 ( Kirk &Reid, 2002: 47) 。
尽管在社会工作领域中出现了“ 社会工作研究 ” 这个专门术语 , 但关 于这个专门术语意味着什么 , 学者们有不尽一致的看法 。甘布里尔 ( Gam- brill, Eilleen D. ) 和霍布斯 ( Hopps, June G. ) 指出 , 人们至少在三种含义 上使用“ 社会工作研究 ”这个专门术语 。第一种用法是指在社会工作场合 中进行的研究 。第二种用法是指为社会工作者编写的描述研究方法的书籍。 第三种用法是指社会工作所特有的研究方法 ( Gambrill & Hopps, 1988) 。
那么 , 到底什么是社会工作研究 , 或者什么样的研究 、社会研究属于 社会工作研究呢? 在这里我们不妨引用几则社会工作研究的定义 。波兰斯 基在其主编的《 社会工作研究》 教科书中指出 : 社会工作研究始于实际问 题 , 其目标是产生可用于计划和实施社会工作项目的知识 ( Kirk & Reid, 2002: 47 ) 。 肖 ( Shaw, Ian ) 和 诺 顿 ( Norton, Matthew ) 在 “ 社 会 工 作 研究的类型和质量 ” 一文中写道 : 我们将社会工作研究定义为由研究者、 实践者 、服务使用者/照顾者和社会工作共同体内的其他人进行的任何训练 有素的经验或学术调查 ( 研究 、评估或分析) 组成 , 旨在全部或在很大程度 上实现社会工作目的 ( Shaw & Norton, 2008) 的研究。托马斯 ( Thomas, Gracious) 认为 , 社会工作研究是把研究方法应用于知识的生产 , 这种知识的 生产是社会工作者为了解决他们在社会工作实践中遇到的问题所需要的。这 种知识有助于评估社会工作方法和技术的有效性。社会工作研究提供信息 , 这些信息可供社会工作者在做出决定之前考虑 , 影响到他们的服务对象、 项目或机构 , 例如 , 使用替代性干预技术 , 改变或修改项目 , 等等 ( Thom- as , 2010: 11) 。格林内尔 ( Grinnell, Richard M. ) 和昂劳 ( Unrau, YvonneA. ) 认为 , 社会工作研究是运用科学的方法解决人类的问题 , 并创造出普 遍适用于社会工作专业的新知识的一种系统的 、客观的探究 ( Grinnell & Unrau, 2018: 48) 。威尔逊 ( Wilson) 等亦认为 , 社会工作研究是利用最适 当的研究设计和可验证的方法与分析进行的系统调查 。社会工作研究谋求 为与社会工作有关的分歧 、不确定或缺乏知识的问题找到答案 , 并有助于 减少社会问题和痛苦 , 以及促进福祉 ( Wilson et al. , 2011: 243) 。虽然这 些学者对社会工作研究的界定不同 , 但从他们的定义中可以看出 : 社会工 作研究的问题是社会工作的议题 , 社会工作研究利用的方法是社会科学方 法 , 社会工作研究的目标或功能是解决社会工作实践问题 。这就如同鲁宾 ( Rubin, Allen) 和巴比 ( Babbie, Earl) 在论证社会工作专业学生为什么要 学习研究课程时所说的 : 你可能想知道为什么社会工作专业的学生必须修 读研究课程 。部分原因是社会工作研究旨在提供社会工作者解决日常实践 问题所需要的实用知识 。社会工作研究寻求实现与社会工作实践相同的人 文目标 ; 如同实践一样 , 社会工作研究是一项富有同情心 、问题解决和实 际的努力 ( Rubin & Babbie, 2016: 4; 2017: 16) 。
倘若社会工作研究是利用社会科学研究方法 , 探究社会工作实践议题 , 以解决社会工作实践中的问题 , 进而实现增进人类福祉 、促进社会公平正 义的目标 , 那么这种研究又同社会学 、心理学等研究有何不同呢? 事实上 , 不少学者已经关注到了社会工作研究的独特性议题 。麦克德莫特 ( McDer- mott) 从社会工作对待社会理论和社会现实的特殊取向角度出发 , 认为社会 工作研究必须做到以下六点 : 必须同时处理社会生活和实践的个人 、集体 和制度 ( 政治和经济) 方面的问题 ; 必须使用多种方法来阐明和理解构成 社会 ( 和个人) 现实的多个层面 ; 必须认识到研究者是一个行动者 , 以批 判和自我反思的方式将他的价值观和信仰带入研究工作 ; 必须将研究过程 作为一种干预方法 ; 必须有意识和积极地关注穷人 、弱势群体和受压迫者 以及与他们交往的人 ; 必须使用和开发涉及被研究对象的方法和过程 , 并 使他们能够合作 ( McDermott, 1996) 。多米内莉指出 , 如果社会工作研究者 想要识别他们有别于在类似领域和使用类似方法进行研究的其他人的特征 , 他们需要具备以下四项特质 : 改变取向 、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之间更加平等 的关系 、研究结果对服务对象/服务使用者负责 、对他们正在对研究的问题或人的不同方面进行全面了解 ( Dominelli, 2005: 249) 。史密斯 ( Smith R. ) 认为 , 社会工作研究是行动导向的 , 是与学习及实践不可分割的 , 并且是 植根于社会工作价值观的 。正是社会工作研究的这些关键特征 , 使它有别 于其他学科的研究 。尽管社会工作研究借鉴了广泛的方法论传统 , 并利用 了与其他学科领域相关的方法 , 但任何一个方法论传统或其他学科领域相 关方法都不能声称体现了社会工作研究 。社会工作研究以其实践为基础的 性质和综融主义特点使它与其他“ 纯粹 ” 学科区别开来 , 而它对与社会工 作相关的具体实践领域的关注使它与教育或护理研究等其他“ 应用 ” 形式的研究区别开来 ( Smith, 2009: 182- 189) 。
除了一些学者从多维度阐述社会工作研究的独特性外 , 还有另外一些学 者聚焦社会工作研究的目标。托马斯指出 , 社会工作是一个实践性的专业。 因此 , 社会工作研究的主要目标是寻找社会工作实践中有关干预或处遇效果 问题的答案。换句话说 , 社会工作研究试图提供关于哪些干预或处遇真正有 助于或阻碍实现社会工作目标的知识。此外 , 社会工作研究还有助于寻找解 决社会工作实践者在专业实践中面临的问题或困难的答案 。最后 , 社会工 作研究有助于奠定社会工作理论和实践的知识基础 ( Thomas, 2010: 11) 。 鲁宾 ( Rubin, A. ) 和巴比 ( Babbie, E. ) 指出 , 大多数社会工作研究者并 不符合学术研究者的传统刻板印象 。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知识而产生知识 , 而是提供社会工作者在实践中解决日常问题所需的实用知识 。最终 , 他们 的目标是为该领域提供减轻人类痛苦和促进社会福利所需的信息 ( Rubin & Babbie, 2017: 16) 。克里斯克 ( Krysik, J. L. ) 和芬恩 ( Finn, J. ) 说得更 加清楚 : 社会工作者使用的研究方法——— 也就是说 , 进行研究和收集与解 释资料以便获得最有效的结果的程序———并不是社会工作专业所独有的。 社会工作者指导其研究所仰赖的理论也不是社会工作专业所独有的 。或许 , 对何者使社会工作研究具有独特性的最好的解释是立足于这样的理念 , 即 专业身份更多地依赖于其目标的独特性 , 而不是其技术的独特性 。 因而 , 使社会工作研究具有独特性的东西 , 不是进行研究所使用的手段 , 而是所 进行的研究指向的最终目标 。社会工作研究需要完成社会工作的使命 。毕 竟 , 社会工作研究的目的是创造应用知识 ; 也就是说 , 我们利用研究来发 展用以指导社会工作实践的知识 ( Krysik & Finn, 2010: 10) 。
与强调社会工作研究目标的独特性连在一起 , 也有一些学者从社会工作研究的应用性角度来阐述社会工作研究的特点 。鲁宾和巴比指出 , 社会 工作研究 , 与在其他学科中的社会科学研究不同 , 选择一个主题的动力应 当来自社会服务机构面临的决定 , 或者 , 来自解决社会福利中的实践问题 的信息需求 。研究者的好奇心和个人兴趣当然发挥作用 ( 就像在所有的研 究中那样) 。但是 , 如果一个主题是因为其提供了指引社会福利中的政策、 计划或实践决定所需要的信息才被选定 , 那么一项研究则更可能对社会工 作领域有价值 ( 并被认为是社会工作研究) ( Rubin & Babbie, 2016: 120) 。 托马斯在讨论社会工作研究的性质时指出 , 社会工作研究主要处理专业社 会工作者 、社会工作机构和社区在关注社会工作功能方面面临的问题 。也 就是说 , 在社会工作研究中 , 所要调查的问题总是在做社会工作或计划做 社会工作的过程中发现的 。 因而 , 社会工作研究特别重视评估 。这是社会 工作研究也被理解为评估研究的原因之一 。评估各机构及其项目和方案是 社会工作研究的一些专门化领域 ( Thomas , 2010: 13 - 14) 。尤其是 , 有些 研究是关于影响 、效率和效果的 , 开展评估研究就更有必要。
上述关于社会工作研究的定义及特点的讨论表明 , 虽然学者们对何谓 社会工作研究有不同的界定 , 但这些定义均不强调社会工作研究在研究方 法方面的特殊性 , 而是强调其研究的议题和研究目标的特殊性 ; 尽管学者 们对社会工作研究的特点亦有不同的表述 , 但他们都强调社会工作研究在 目标和应用方面的特殊性。
三 社会工作研究的类型
如同学者们对社会工作研究的定义及特点有不同观点一样 , 学者们对 社会工作研究的类型也有不同意见 。大体上讲 , 以往学者们根据各自的分 类标准 , 对社会工作研究主要做了以下几种分类。
第一 , 按研究取向进行分类 。纽曼 ( Neuman, W. Lawrence) 认为 , 社 会研究有两个定向 : 一是有点超然的“ 科学 ” 或“ 学术 ” 定向 , 二是更积 极 、实际和以行动为导向的定向 ( Neuman , 2014: 26) 。这两个研究定向其 实就是指所谓的基础性研究和应用性研究 。雅兹迪斯 ( Yegidis, Bonnie L. )等对社会工作领域中的基础性研究和应用性研究进行了区分 , 认为基础性 研究是旨在为我们的一般专业知识体系做出贡献的研究 。社会工作者虽然 进行基础性研究 , 但也严重依赖其他领域的研究人员进行的基础性研究。 作为社会工作者 , 我们有时会立即将基础性研究的发现应用到我们的实践 中 , 但更多的时候是把它们储藏起来 , 供我们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为某些未 知的目的而使用 。与基础性研究相反 , 应用性研究的目的是产生具有直接 的 、通常是狭义的应用性的知识 。它的研究结果经常被用来回答一个紧迫 的问题或做出一个不能等待的决定 , 例如 , 是否应该终止干预或是否应该 继续一个社会项目 ( Yegidis et al. , 2012: 18) 。 巴克 ( Barker, Robert L. ) 在《 社会工作词典》 中亦对基础性研究和应用性研究进行了区分 。 巴克认 为 , 基础性研究是指系统的知识建设的调查 , 其成果没有已知的实际或商 业用途 , 也就是说 , 为其内在价值寻求“ 真理”。这与应用性研究形成了对 比 。社会工作研究很少是基础性研究 , 因为它是面向解决社会问题的 。应 用性研究则是指系统的调查 , 以获取可用于解决或预防问题 、改变生活方 式 、推动进步技术或增加收入的事实 。这与基础性研究形成对比 。大多数 社会工作研究被认为是应用性研究 , 因为它主要涉及人与环境之间的相互 作用 、社会问题和助人方法 ( Barker, 1995: 24, 30) 。
第二 , 按研究者所属单位进行分类 。达德利 ( Dudley, James R. ) 指 出 , 一些社会工作者受雇于重视知识建设的大学或研究机构 。他们进行的 研究经常发表在专业期刊和书籍上 。这种类型的研究通常被称为社会和行 为科学研究或社会工作研究 。这种类型研究的目的包括理论建构 , 确定项 目和实践取向是否基于证据 , 对服务对象 、项目和其他以前不太了解的现 象进行描述性说明 。这些研究人员专注于同社会工作实践 、服务对象面临 的社会问题 、社会政策问题 、社会机构的行政实践和其他相关问题相关的 主题 。另一种主要的研究类型是在雇用社会工作者的社会机构中进行的 , 被称为项目和实践评估 。这种类型的研究通常对这些机构的有效运作至关 重要 , 并侧重于项目和实践干预的三个一般问题 , 即确定是否需要一个新 的项目或实践干预 、监测现有干预的执行情况 , 并确定这些干预是否成功 地帮助服务对象达到了他们的目标或结果 ( Dudley, 2011: 14) 。
第三 , 按研究领域进行分类 。埃维克 ( Ewijk, Hans van) 认为 , 社会工作聚焦四个不同的研究领域 。第一个领域是专业实践研究 , 其主要针对 基本过程 , 使用者和专业人员之间的互动 。我们可以区分为对过程的研究、 对满意度的研究 、对评估和效果的研究 , 以及对新方法和策略的开发与设 计的研究 。这类研究大多数是针对特定的背景或特定的活动领域 。第二个 领域是背景研究 , 首先是针对个人 、群体或社区 , 调查一个社会问题 、一 个有问题的情境或社会来源 。其次是涵盖社会结构 、社会基础设施 、背景 和人口统计等的社区研究 。第三个领域是系统研究“ 系统 ” 是指社会政策 和社会工作中的组织和决策层面 。社会工作研究还包括分析社会服务的功 能 、社会政策 、使用者 、专业人员 、服务和公共部门之间的相互作用以及 社会服务或公共部门内部的相互作用 。第四个领域是趋势研究 , 其主要关 注社会和当地社区的趋势 、意见 、感受 、人口发展 , 以及这些趋势如何影 响社会工作实践 , 主要是通过更定量的研究设计和统计进行 ( Ewijk, 2010: 148- 149) 。安布罗西诺 ( Ambrosino) 等指出 , 社会工作者把评估他们在所 有环境层次上的干预的研究归纳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为学科研究 。学 科研究是指扩展一门学科的知识体系的调查 。 目的是解释它自己 。学科研 究始于把研究 、研究目标和研究方法结合起来的范式或视角 。这种范式指 导研究者去哪里以及如何寻找证据 。范式允许一个学科内的研究者在其领 域内其他人的工作基础上进行研究 。社会工作者也必须利用这些范式来确 定对个人 、家庭 、小组和社区进行干预的实用方法 。把任何学科研究连接 在一起的“ 黏合剂 ” 是理论 。理论可以用来产生一个或多个假设 , 这些假 设可以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某些观察结果 , 而这些观察结果又可以用来形 成某些经验概括 。 由于研究过程的周期性 , 这个过程可以从四个点 ( 理论、 假设 、观察和概括) 中的任何一点开始 。第二种类型为政策研究 。政策研 究是一种特殊形式的研究 , 其目的是为政府官员 、机构管理者和其他人提 供可信 、有效及相关的知识 , 以便支持政府的决策过程 。减少政策制定的 不确定性和评估政策执行的结果是政策研究的中心任务 。政策研究和学科 研究都受科学方法论准则的支配 。它们的不同之处在于 , 学科研究是为了 发展对社会现象的理论的相关解释 , 而政策研究是为了识别 、预估和评估 用于达成公共目的的公共策略 。第三种类型是评估研究 。评估研究通常用 来评估一项既定的政策或一套既定的政策的功效 , 或者测量一项具体的干预方法的影响 。在评估研究中 , 科学方法是用于确定项目影响的基本分析 工具 。 由于社会工作研究很少在受控的实验室条件下进行 , 因此专门的研 究设计已经发展起来 , 以适应这一领域的研究 。政策评估者的主要任务不 仅是显示成功或失败 , 而是要表明做出判断时的确定性范围 。除了评估社 会工作项目的有效性 , 社会工作者还评估他们与服务对象一道直接工作的 有效性 。单主题设计或单案例设计用于评估干预对单个服务对象或案例的影响 ( Ambrosino et al. , 2016: 154- 155) 。
第四 , 按研究目的进行分类 。鲁宾和巴比根据社会工作研究的目的 , 把社会工作研究划分为四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是探索性研究 。许多社会工 作研究是为了探索一个主题 , 对这个主题进行初步的了解 。当研究人员正 在研究一项新的感兴趣的事务时 , 当研究对象是相对新的和未被研究过的 时 , 或者当研究人员试图测试进行更仔细研究的可行性或希望开发用于更 仔细研究的方法时 , 通常就是出于这种目的 。第二种类型是描述性研究。 许多社会工作研究针对第二个目的——— 描述现象 。例如 , 描述性研究可以 评估一个社区无家可归者的数量和无家可归者在各种特征 ( 如年龄 、性别、 药物滥用 、精神病住院史等) 上所占的比例 。研究人员计算和报告个别议 员投票赞成或反对社会福利立法的次数 , 也是一种描述性目的 。描述性研 究可以评估社会工作学生毕业后的职业模式 。社会工作教育委员会每年都 会对社会工作学院进行调查 , 确定每所学校学生和教师的各种特点 , 这是 社会工作领域最著名的描述性研究之一 。通过跟踪每年一次的调查报告 , 人们可以看到社会工作教育的重要趋势 , 如不同学位水平的申请人和入学 人数的增加或减少 , 女性或少数民族入学或教学的比例等 。第三种类型是 解释性研究 。社会工作研究的第三个一般性目的是解释事物 。报告某些城 市的儿童虐待比例比其他一些城市更高是解释性研究 , 而只是简单地报告 不同的儿童虐待比例是描述性研究 。如果研究人员希望知道为什么受虐妇 女反复返回与施暴者生活在一起 , 而不是简单地描述她们这样做的频率 , 那么他们就有解释的目的 。许多解释性研究是以检验假设的形式进行的。 报告实现治疗目标的机构服务对象的数量是一种描述性活动 , 但测试一种 新的干预将增加该数量的假设是一种解释性活动 。第四种类型是评估性研 究 。社会工作研究的第四个目的是评估社会政策 、项目 、干预 。社会工作研究的评估目的 , 实际上包括了前述探索 、描述和解释三个目的 。例如 , 我们可能与社区居民进行开放式的探索性访谈 , 作为关于评估他们需要什 么服务的第一个步骤 。我们可能进行一项社区问卷调查 , 去评估社区居民 报告有什么问题和他们需要什么服务 。描述性研究也可以使用定量方法和 定性方法去评估服务是否按预期执行 。我们可能进行一项解释性分析 , 去 评估诸如种族或不同的文化适应水平等因素是否可以解释某些社区居民更 可能比其他社区居民使用服务的原因 ( Rubin & Babbie, 2017: 141 - 142) 。 恩格尔 ( Engel, Rafael J. ) 和舒特 ( Schutt, Russell K. ) 与鲁宾和巴比持 同样的看法 , 亦把社会工作研究划分为描述性研究 、探索性研究 、解释性 研究和评估性研究四种类型 。 同时亦强调评估性研究可以是描述性的 、探 索性的或解释性的 。评估性研究使用研究方法和过程来完成各种不同的任 务 , 例如描述使用特定项目的服务对象 , 探索和预估不同社区或人口群体 的需求 , 评估特定项目的有效性 , 监控服务对象的进度 , 或监控员工的表 现 ( Engel & Schutt, 2017: 54-59) 。
上述四种按研究取向 、研究者所属单位 、研究领域及研究目的进行的 分类 , 尽管分类标准不同 , 但相互之间存在交叉 。换言之 , 后三种分类均 可以归入按研究取向 , 亦即基础性研究和应用性研究进行的分类 。按研究 者所属单位分类中的受雇于大学和研究机构的研究者的研究相当于基础性 研究 , 受雇于社会服务机构的研究者的研究相当于应用性研究 。按研究领 域分类中 , 尽管埃维克划分出了四个研究领域的研究 、安布罗西诺等归纳 出了三种类型的研究 , 但从研究的性质上看 , 埃维克的四个研究领域的研 究基本上属于应用性研究 ; 安布罗西诺等的学科研究显然属于基础性研究 , 而政策研究和评估研究则属于应用性研究 。按研究目的分类中 , 虽然鲁宾 和巴比 、恩格尔和舒特都把社会工作研究划分为探索性研究 、描述性研究、 解释性研究和评估性研究四种 , 但他们也都强调评估性研究包括了前三种 研究 。从这个意义上讲 , 我们可以把社会工作研究更多地理解为一种应用 性 、评估性研究。
四 对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写作的启示
综上 , 我们从社会工作研究的缘起入手 , 进而讨论了社会工作研究的特点和类型 。从这些描述和讨论中可以看到 , 社会工作研究更多的是一种 应用性 、评估性研究 。然而 , 倘若如此 , 我们必须回答的一个问题就是社 会工作研究与社会工作评估之间的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 , 可以从两个方面 来理解 。一方面 , 社会工作研究是一个整体 , 社会工作评估是其中的一个 有机组成部分 。从本质上讲 , 社会工作评估可以被认为是社会工作研究的 一个子集 , 它利用社会研究方法 , 关注服务的需求 、服务的成本 、服务所 提供的照顾质量 、服务实际实施的程度 , 以及它们的有效性和效率等这些 相互关联的焦点议题 ( Tripodi and Potocky-Tripodi, 2007: 13) 。另一方面 , 社会工作研究与社会工作评估的目的不尽相同 。研究的目的是发展或贡献 可推广的知识 , 研究的受益者通常是社会 , 也可能是研究的参与者 。评估 的目的是评估一个项目是否在一个特定的群体中实现其目标 , 作为监控和 改进项目的一种手段 ( Engel & Schutt, 2017: 59) 。实践者继续应用研究方 法来解决社会问题 , 并使用评估技术来证明社会工作实践的有效性 ( Miley et al. , 2017: 380) 。当然 , 社会工作研究本身就处在一个由基础性研究和 应用性研究为两端构成的连续体当中 。在这个研究连续体上 , 社会工作研 究更接近于应用端 , 因为它的目的是实用知识 ( Greenwood, 1957) 。
行文至此 , 我们可以回到文章开头提出的想要回答的问题 , 即希望能 够给学生撰写学位论文和导师指导学位论文提供一些具体指引 。当然 , 我 们所说的“ 具体指引 ”并不是研究方法或研究程序上的 , 而是研究选题和 研究类型上的 。从一定意义上说 , 研究方法或研究程序上的具体指引可以 决定学位论文水平的高低 , 但研究选题和研究类型上的偏离很可能会决定 学位论文的“ 生死”。相比较而言 , 我们更关心后者 、更关心“ 底线 ”具体 指引。
先说研究选题上的具体指引 。在研究选题上 , 也就是学位论文研究的 议题或内容上 , 以往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受到的最大挑 战是被质疑是否属于社会工作研究范围 。这就涉及大家如何理解社会工作 研究的范围 , 进而如何理解社会工作的边界 。我们在本文第一部分中已经 阐明 , 社会工作及其研究经历了一个历史发展过程 。在这个发展过程中 , 社会工作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专业价值观 、知识和理论 , 以及方法和技能。 社会工作者把这些专业价值观 、知识和理论 , 以及方法和技能应用于社会工作实践之中 , 从微观 、 中观及宏观等层面上帮助人们解决社会问题 , 满 足社会需要 , 增进人类福祉和社会公平正义 。从这个意义上讲 , 哪怕一篇 学位论文选择研究我国社会工作的历史发展 , 或者某个人物的社会工作思 想 , 也是属于社会工作研究范围的 。诚如特里波迪 ( Tripodi Tony) 所言 : 社会研究在多大程度上与社会工作实践相关 , 取决于所调查的现象 。社会 研究包含一套产生知识的技术和程序 ; 如果研究的目标是研究社会工作实 践的各个方面 , 这显然是相关的 (Tripodi, 1974: 7-8) 。但问题在于 , 在研 究议题或内容上 , 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要与社会学 、心 理学等专业的学位论文有“ 区分度”。在这方面, 《 全国社会工作专业学位 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的基本要求》 ( 征求意见稿) 列出的“ 问题分析研究 类 ”学位论文风险较高 。 由于不少这种类型的学位论文仅仅停留在对某个 社会问题的呈现和背后原因的分析上 , 并未提出社会工作解决方案 , 因而 往往被批评为缺乏区分度 , 没有体现出社会工作专业的特性 。 因此 , 在选 择研究议题或内容上 , 一方面 , 要厘清自己的研究与以往的研究之间的逻 辑关系 , 为自己的研究提供研究脉络或学理脉络支撑 ; 另一方面,“ 问题分 析研究类 ”学位论文要格外留意在“ 导论 ( 问题提出) ” 和“ 结论 、讨论 和建议 ”部分 , 阐明自己的研究议题或内容与社会工作的相关性 , 并提出 解决问题的社会工作方案。
与研究选题亦即研究的议题或内容相关的另一个问题是学位论文的研 究取向 。在这方面, 《 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基本要求》 ( 征求意见稿) 列出的“ 社会政策研究类 ”学位论文风险较高 。笔者就遇到 过一位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 , 其学位论文在答辩前的外审中被评 为不合格 , 原因是论文 ( 研究) 中没有社会工作实务——— 也就是社会工作 实践 , 因而被判定为不属于社会工作的研究范畴 。这就涉及大家如何理解 社会工作实务 , 进而如何理解社会工作研究的实务特性 。从社会工作实务 的角度来看 , 社会工作实务是因应着社会发展的需要而不断发展演变的 , 既包括直接 ( 微观) 实务 , 也包括间接 ( 宏观) 实务 。而且 , 自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以来 , 社会工作领域中的学者已经给社会政策添加了行动或实务 要素 (Jansson, 1990: iv) , 也更愿意使用具有行动或实务意涵的“ 政策实 践” ( policy practice) 概念 。所以 , 选择撰写社会政策分析类学位论文的学生 , 最好能从间接实务或政策实践的角度为自己的研究找到研究脉络或学 理脉络支撑 , 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再从社会工作研究的实务特性角度 来看 , 虽然许多学者在由基础性研究和应用性研究两端构成的连续体中 , 更多地把社会工作研究放入应用性研究一端 , 强调社会工作研究的实务性 或应用性 , 但马洛 ( Marlow, Christine R. ) 认为这种实务性或应用性研究 主要是由受雇于社会服务机构的人员进行的 , 诸如“ 与青少年父亲身份有 关的因素 ( 或原因是什么) ”这样的更“ 纯粹 ” 的社会科学研究问题 , 可 能是你在写社会工作硕士论文或博士论文时会问到的问题类型 ( Marlow, 2011: 40) 。这就对我们的学生和导师提出了一个挑战 : 是写应用性 、评估 性学位论文还是写纯粹的 、基础性学位论文 。对于这个挑战 , 可以从两个 方面考虑 , 一方面 , 马洛是境外学者 , 其观点只是一家之言且未必符合我 国国情 ; 另一方面 , 虽然学生是隶属于大学或研究机构的 , 但他们进行专 业实习的时候又是隶属于社会机构的 , 他们具有双重身份 。总之 , 从绝大 部分学生是在专业实习过程中生成学位论文选题的实际情况来讲 , 写应用 性 、评估性学位论文比较保险。
再说研究类型上的具体指引。《全国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学位 论文的基本要求》 ( 征求意见稿) , 把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的学位 论文划分为问题分析研究类 、实践项目研究类 、工作案例分析类 、社会政 策研究类 、实践理论研究类等五类 。从实际情况来看 , 学生选择实践理论 研究类的极为罕见 , 选择社会政策研究类的为数不多 , 绝大多数学生选择 的是问题分析研究类 、实践项目研究类和工作案例分析类 。所以 , 我们接 下来再对这三类学位论文做进一步讨论 。前面已经提及 , 问题分析研究类 学位论文风险较高 , 究其原因 , 或许同研究或写作的角度不无关系 , 倘若 能够从需求预估的角度来进行 , 就可以时刻提醒学生注意到 , 不但要呈现 某个社会问题和分析其背后原因 , 而且要提出社会工作解决方案 。这就如 同达德利所说的 , 社会工作评估是由计划 、实施和结果等三个基本阶段组 成的 。计划阶段发生在实施干预之前 , 包括确定需要帮助的服务对象的特 征及其需求 , 设计将引入的干预 , 并制定将用于确定服务对象是否成功达 到他们的目标的结果测量 。计划阶段的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 , 是确定是否 需要一个新的项目干预或实践干预 。通常 , 这涉及进行需求预估 。需求预估是一种有组织的 、系统的对某个事物需求的评估 , 在这种情况下是对一 个新项目干预或实践干预的需求的评估 ( Dudley, 2020: 7, 115) 。
如果问题分析研究类学位论文从需求预估角度来写比较保险的话 , 那 么实践项目研究类和工作案例分析类学位论文是否也是如此呢? 答案是肯 定的 。本文在前面的三个部分中已经阐明了“ 社会工作者被越来越多地要 求去评估他们自己的实践 ”“社会工作研究也被理解为评估研究 ”“ 大多数 社会工作研究被认为是应用性研究”, 本部分亦阐明了“ 社会工作评估可以 被认为是社会工作研究的一个子集”, 这些均说明实践项目研究类和工作案 例分析类学位论文是可以而且最好是从评估角度来写的 。但这里的评估角 度与问题分析研究类学位论文的需求预估角度有所不同 , 其是指达德利所 说的项目评估和实践评估的角度 。项目评估是运用科学研究的原则和方法 对社会项目进行研究 。其关注组织的实际需要 , 而不是理论问题 , 并且其 遵守专业伦理守则 。项目评估的主要目的是向不同的利益相关者做交代 , 并确定项目在帮助服务对象方面的有效性 。实践评估是对实践者对服务对 象的干预的研究 , 这种干预可以在个人 、小组 、社区等几个不同的系统层 次上进行 。实践评估与项目评估一样 , 遵循科学研究的原则和方法 , 遵守 专业伦理守则 。与项目评估不同 , 它一次只关注一个实践者的实践 。与项 目评估一样 , 实践评估的总体目的之一是确定实践干预在帮助服务对象方 面的有效性 ( Dudley, 2020: 25) 。总而言之 , 正如迪卡罗 ( DeCarlo, Mat- thew) 在《 社会工作中的科学探究》 一书中所说的 : 评估研究可以被用于 通过界定和诊断社会工作者服务领域中的社会问题来预估干预的必要程度 , 亦可以被用来了解他们的机构的干预是否产生了预期的效果 。这种对干预 和社会问题的关注使评估研究自然适合社会工作研究者 ( DeCarlo, 2018:431) 。
